水泥

秦岭人文故事山深叩访老翁家,竟被误作刀笔

发布时间:2023/1/12 22:15:20   
白癜风有没有忌口的 http://disease.39.net/bjzkbdfyy/180107/5984335.html

鹦鹉沟有小学校,但时光飞逝,多年前那些书声琅琅、孩童喧闹的场景,大概除了当事人外,记住的人并不多,已是陈年旧事。

鹦鹉沟有老房子,但主人大多都已离开,只在农忙时偶尔回来,这些“季节性居住的房子”虽然打扫得干干净净,却写满了孤独。

如今,鹦鹉沟已成荒村一个,这里只有无穷无尽的寂寞和冷清。

-1-

一把椅子,静静地依靠在入沟之后第一户人家的门边。

如今,鹦鹉沟这些老房子,大多是“尚有人季节性居住的房子”,主人只在特定时节回来,譬如春播时、夏忙节、秋收季,其余时间则在沟外不远处的新房子里生活。

站在屋檐下,透过玻璃窗户望进去,我看见床铺上覆盖着一层防尘布。

防尘布上的簸箕里,还有前阵子新收的一筐辣椒。每一个辣椒,都被主人仔细地摘掉了椒柄。

屋内的桌子上,有一张县里卫生和计划生育局印发的扶贫卡。

扶贫卡上面除了写得有鹦鹉沟的地址外,还有主人的姓名,以及这一户人家致贫的原因:“缺技术”,扶贫卡填写时间是年元月。

山里的一个庄户人家,除了种地还能会啥?但会种地好像并不算懂技术!

-2-

“迎新春万事如意,贺佳节百业兴隆。”

从对联颜色的鲜艳程度可知,第二户人家去年过年时,还曾经回到这里来贴对联。

而从门口堆放的高粱或者甜秆穗来看,前阵子秋收的季节,主人也肯定回来住过几天。

站在高处看下面,主人临走的时候肯定打扫过院子,而且每一扫帚都十分用心。

眼前这栋房子,除了使用价值外,其实还有审美价值。

而且随着时间飞逝,这两种价值还会相互变化——一栋房子会渐渐失去它的使用价值,同时却会不断增强其审美价值。

对于主人来说,老房子有着全部的精神寄托。无论走多远,人精神世界的根就在这里!

这种根,牵爬满了心中,叫做乡愁!

-3-

时光、岁月,往昔的繁华,确实让人心生感动、唏嘘不已。

一栋老房子,从季节性有人居住,到最终被荒芜废弃,中间只需要三五年、十来年的时光。

第三户人家也是一户“尚有人季节性居住的房子”,院子里还堆放着收获完黄豆剩下的秸秆。

他家的老房子和新房子挨在一起,但大门都紧锁着。

低矮的老房,因为长年失修,已经摇摇欲坠。而后来新建的房子,台阶甚至是水泥的。

鹦鹉沟属于秦岭最深处的小山村,村中的道路上,此刻铺满了从核桃树上掉下的落叶。

春华秋实、落叶化泥,对于山里来说,时间就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春夏秋冬。

人生不足百年,树木却有数百年寿命。人渐渐老去,树悠悠地生长,见证着一茬茬人的命运。

-4-

第四户同样又是一户“尚有人季节性居住的房子”。

两扇木门很敦实、平整,门上还有两个“户对”,想来这定是鹦鹉沟里家底殷实之户。

越是家境好的人家,却越会最早离开山里。

祖辈打下的坚实基础,却留不住子孙对于生活的追求。科技进步,时代逼着人走!

窗台上,三双千层底的棉鞋,静静地斜靠着。一双咖啡色,一双天蓝色,还有一双深黑色。

这种自己动手一针一线制作出来的鞋,如今恐怕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才会去穿。

房门锁着,主人去了哪里?新房子离得远么?多久回来一次?回来后还会穿上这鞋么?

关于家园的念想,也许会终止于这三双棉鞋。

-5-

电线杆上红底白字的标语十分显眼,“严禁林区野外用火”,鹦鹉沟是大秦岭的生态保护区。

第五户人家的老房子,已经完全废弃了。

秦岭山中废弃的这些老房子,位置都十分偏僻,往往藏在密林丛中、山沟深处。

由于所处的自然环境很好,如果能够提供基本的水、电、暖,其实是十分宜居的。

背后是陡峭的山体,长满了各类斛、栎树种。树林里,居住着很多羞涩却顽皮的小生命,松鼠、山雀。当然,也有成群的野猪,或者偶尔出现的黑熊。

老房边上被翠竹环绕着,春天的时候,房前屋后的桃树、杏树、李子树,会竞相绽放、次第芬芳。

而此刻,这里只有一栋寂静孤独的老屋。

大门左边,斜放着一根木棍和一根竹竿,主人偶尔回来的时候,必是用它们打掉屋檐下的蜘蛛网。

大门右边,是一把自制的竹扫帚,地上的落叶,台阶上的尘土,虽然明知打扫不打扫并无区别,但谁忍心家园落满灰尘?

门上贴着“满院春光、出入平安”。大门上,还有一把金色的旧锁。

这把锁,锁了有多久?如今,钥匙捏在谁手里?拿着钥匙的人,会不会想这里,或者在梦里回到家来?这是一串没有答案的追问。

-6-

第五户人家院子边的枯树枝上,几只山雀警觉地注视着来客,偶尔发出几声清脆的啼鸣,扑腾腾向远处飞去。

这是我们鹦鹉沟时,看到的唯一的活物。如今看这鸟很顺眼,不过一度它却不是什么好东西。

《镇安县志》有一句描述:高山地区鸟兽害严重,人与鸟兽“三七分粮”或“对半分粮”。

工业社会里,鸟兽都成了精,受到严格保护。可谁能想到,在曾经的农业社会,它们都是这样的角色。一半粮食,甚至七成粮食,都被它们吃掉了?

不远处,山体近乎垂直,只在山脚,开垦出了几块土地来。多少代了,秦岭人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世代生存。

鹦鹉沟不缺石头,房屋的房顶多是石板瓦,而这户人家大门口的台阶,也是石头砌成的。

先铺上一些碎石头,然后把条状的青石慢慢安放上去,放平稳了踩严实了,就成了供主人出入上下的台阶。铺几个石台阶,这是生活的琐事,却充满了温暖。

老屋侧墙上,挂着一个正方形的木框,那是做豆腐时使用的工具。

绕到老房子后面去,菜地里稀稀拉拉还长着些菜苗,大概是萝卜苗吧。

屋檐下堆放的木头,还没有被劈成一截一截的柴禾。房子的后面很干净,只有一面黄土墙。屋顶的瓦片长满了青苔,不过青苔黄黄瘦瘦的,长势并不好。

不远处还有两栋房子,那里会住着人么?

-7-

一眼望去,满山枯黄。几丛翠竹里,立着一栋老房子。那是我们在鹦鹉沟即将寻访的第七户人家。

老房子边上,山体很陡峭,不过却开垦出了几块坡地,如纸片一样薄。

仔细看,老房的门还开着,看来还有人住。如今,仍旧居住在这种房子里的,会是怎样的秦岭人?他们为什么不搬出去?

沿着一条勉强能通行农用车的土路,走到尽头,就是第七户人家。

一栋泥墙瓦房,依靠着山体而建。老房边厨房里冒出的炊烟,把房屋顶部的墙体熏得黢黑。院坝的一角,一位穿着蓝格子外套的老大娘,扭头正看着来客。

“老大娘,你好!忙着呢?我们看见有房子,过来看看!”我们大声喊道。

“欢迎,欢迎,过来进屋里坐。”头发灰白的老大娘,虽然看起来很瘦,但精神很好。她的鞋子和袖套,是用同样一块布料缝制的,浑然一体。凳子边,是一堆正在被劈成小段的柴禾。

我想,大概是鹦鹉沟已经许久没有陌生人来过了。

“来,来,来,你们吃棵烟!”老人很热情,搬出了小凳子,让我们坐定之后,转身进到屋里去,不一会儿,拿着香烟递了上来。

寒暄、入座、递烟,老大娘的待客之道,充满了暖暖的人间温情。

我们并不抽烟,婉言谢绝之后,开始细细打量这户人家。

左边是一大串玉米棒子,百十来个。中间的大门贴了两层对联,上面有一对门簪,下面有一背篓、一扫帚和一凳、一盆。右边有一小块蓝底白字的小牌子,上面写了三个字“贫困户”。

-8-

征得老大娘同意,我们打算进到屋中去看看。屋内光线暗淡,陈设简陋,果然清贫至极。猛一回头,一个老大爷正笑呵呵地看着我们。

“欢迎你们哈,难得难得!”老大爷像老大娘一样,满脸的慈祥,看来都是好客之人。

“你们从哪里来?”老大爷问道。

“我们是西安的。”我们回答说。

“西安过来不近呀!来一趟得两三个小时吧?你们是省里的扶贫干部?”

“哈哈哈,我们像干部吗?”没想到老大爷来这么一句!行走秦岭,我们被当作找矿的,做生意的,收古董的,搞测量的,但还是第一次被人认作省里的干部!

虽然我们极力澄清我们只是普通的游客,但老大爷还是固执地认为我们应该是省里来的干部。

“您多大年纪了?家里就你们两位老人吗?”好吧,我们像“干部”一样坐下来聊聊家常。

“我今年八十,她比我小点,七十六了!”老大爷十分健谈,“两个孩子都住在山外面,家中就我们俩。外面住不习惯,住了一辈子,这里住着其实挺好的……”

鹦鹉沟如此偏僻,我们询问两位老人,如果需要日常用品了怎么办?老人回答说,孩子们偶尔会上山捎过来。

“年轻的时候,我走小路下山,去一趟回龙镇,一个小时就到了。不过,现在老了,这腿脚不灵便,走不了山路,已经下不了山了。好在山里过日子,也不需要啥!”老大爷十分乐观。

不远处,还有一栋房子住有人。老大爷说,鹦鹉沟里,除了他家,就那一户还有人住!“鹦鹉沟就剩下我们这两户人家了,都搬走了,很少回来。”

在这里停留了有一段时间,起身告辞。老人相送至老房边上,一边走嘴里一边还不好意思地念叨着:“来一趟,饭都没吃一口,再坐一会嘛,我给你们弄点饭吃……”

多么热情、好客、实诚、质朴的秦岭人。直到我们走远了,他还站在房子边上,目送我们一步步离开。

小学校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村里其他人也在最近几年搬走了,只有这一户的两个老人还坚守在这里!

作者简介

秦明,笔名专业行走,著有散文集《远村行走》。



转载请注明:http://www.aideyishus.com/lkzp/3170.html
------分隔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