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

大学教授杀害同门师弟,入狱后专门为一个人

发布时间:2023/7/9 14:5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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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监狱的死囚仓伺候几个“大佬”时,遇到了一个非常奇特的男人,他是某重点大学的院长,狱友们都叫他“教授”。

“教授”因为连杀两人,背叛了死刑,可是随着和他相处的深入,我越来越不相信他会杀人。

而教授从来都对自己的案子闭口不言。

“教授”究竟会不会杀人,他与恶的距离有多远,可能你读完这篇文章,也会有自己的判断。

1

我原以为“教授”只是一个花名。

初来死囚仓的那个早上,仓友带我们新来的去认识仓内4位死囚大佬。

刚进到死囚仓,一种凉意扑面而来——房间的顶很高,上面开着天窗,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整个房间冷如冰窖。

仓内一道不足5平米的墙壁上,几十套刚洗过的衣服挤挨着用纸皮裁成的架子挂在一起。这里没有太阳、没有空地,所有人的衣服都湿漉漉地叠在一起。

我走进大佬们的睡仓,首先注意到了一张近两米宽的水泥床,四位死囚或坐或站,相互之间隔着一米,每人脚上无一例外都戴着一副大拇指粗的脚镣,脚踝四周用袜子包着。

插图师根据真事情景还原

角落一位看着很苍老的老者吸引了我的目光。他戴着一副黑色的边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本全英文的《国家地理》杂志,正在最靠厕所的边上聚精会神地看书。

新人进仓,死囚们明显很兴奋,找我们热情地聊着天,旁边一位小个子“威哥”更是手足并用,不时地站立又卧倒,脚上的铁链砸得哗哗作响。

这么大的动静,那位读书的老者却仿佛隐形一般。我走过去,看到他的旁边整整齐齐码着很多书,还有几本圣经。

我向他打了招呼,他抬头看了我们,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愉快。但还是礼貌地说了一句:“小伙子你们好!”样子就像读书时的校长一样。

这样的反应给了我一种错觉——如果不是他脚上还戴着明晃晃的脚镣,任何人都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杀人犯、一个死囚。

他的身上没有一丝罪犯的影子。

一个仓友都称呼他为“教授”,而叫旁边的死囚都是“哥”,我便开玩笑地问:“怎么其他的大佬都叫哥,你却叫这个老头是教授?”

“兄弟你家里几时通的网络?”仓友一脸震惊地问我:“连2年前满世界闹得沸沸扬扬的教授杀人案都没有听过吗?他就是那个教授啊。”

我有点懵,努力地在脑子里回忆起那个事件——年清晨,一个大学博士生导师拿着一把水果刀,躲在地下车库,后来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同事夫妇,最终自杀未遂。

杀人者和被杀者的身份都太特殊了,这件事在我们市无人不知。

我努力回想那时网上他的新闻图片,可眼前的这位老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他的头发花白且稀少,身上瘦了很多,脸上满是皱纹。

新闻上说他50来岁,放出来的照片是一个正当年的中年形象,但现在的他看着像70多岁一样。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和这么“高端”的人物共处一室。

10多天前,这个老者刚被宣判死刑、戴上脚镣,从老兵仓转来了死囚仓,是我们仓的“4号”大佬。

在死囚仓,新来的死囚都会被一条N型环牢牢固定在床前,只能在一小块暗红色毯子大小的地方活动,连吃喝拉撒都靠我们这些轻刑犯“服侍”。

这里监禁死囚的极刑让一个人早早尝到失去自由的绝望,接受这种现实往往需要很长时间。

教授的处境更艰难一点。因为杀了2个人,他的脚镣足足比其他死囚短了一倍,只有30厘米长。

30厘米,比一本大学教科书长不了多少,刚来的十多天及临死前的每一天,教授只能被困于这一本书大的地方。

可他平静极了,没有任何反常,甚至没有任何波动,就像一潭死水。

2

所有时间都用来看书的教授,身边锁着的偏偏是“活跃异常”的威哥,相隔不到一米。

我第一次和仓友聊天提到威哥时,他们就“警告”我,千万不要随意和威哥聊天,也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我抬头看了眼威哥,他白白净净,个子小小的,囚服穿在身上都显得过大,看着比身边三个死囚都要无害。

仓友提醒我别被威哥的外表给骗了,“那就是个神经病,惹到他就麻烦了。”

我很快见识了威哥的危险。

每天中午,死囚要活动身体,马哥和填哥都爱叫我们过去他们面前运动,人多热闹些,万一抽筋了也有人管。

威哥每次都动员我们和他一起,可根本没有人理他。

我发现威哥做运动非常用力。他爱做俯卧撑,但他只有三根手指。每次俯卧撑,他都把全身力气压在那三根手指上。

日积月累的强行使力已经让他残存的手指都有了不同程度的变形,但他丝毫没有顾忌,整个人斜着身子夸张地上来、下去,每一次起身都格外艰难也格外用力。

插图师根据真事情景还原

我忍不住问威哥:“这样运动有啥意义?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的。”

威哥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运动能让我保持好的体能,一个闯江湖的人,哪怕到死也得保持好体能,这样才能征服别人。谁要是惹到我,我随时能把他搞趴下!”

他白白净净的,在教授旁边说这句话,就像一个吹牛的孩子一样,我只觉得有点好笑。一个只剩三根手指,还被7、8公斤铁链锁住脚的人,还能怎么厉害?

威哥也和其他死囚一样,被牢牢锁在水泥床的一个N型环上,他的吃喝拉撒都要靠别人完成,但他总要把日常的每件小事做到“自虐”的程度。

威哥脚下固定N型环的瓷砖周围,全是深浅不一的坑,这些坑来自威哥另一种自虐式的运动:

死囚们戴着7、8公斤重的脚镣,根本抬不起脚蹦跳,说是运动,最多就是在床上艰难地跑一跑。而威哥抬脚、落地的每一下,都要用尽自己最大的力气。

同仓告诉我,威哥面前的水泥台每十天就会出现一个新坑,那些坑都是他用脚镣在瓷砖上生生砸出来的。

坑会积水,没有瓷砖的水泥床很难干,所以看守所总是会帮威哥用水泥抹平那些砸出来的坑,再贴上新瓷砖。其他死囚一年都不用换的瓷砖,威哥一个月就要换一次。那砸出来的仿佛只有一个“狠”字。

威哥还会站在原地对着虚空挥拳头。那种打拳的状态总让我觉得如果他对面站着一个人,他能把对方活活打死。

3

威哥很快招惹上了教授。

教授来到死囚仓10多天了,还是没有适应排泄,这给了威哥绝佳的嘲笑理由。

待过看守所的都知道,里面的饭是陈年老米,异常干硬,很少油水。刚进来的所有人几乎都会便秘,非常痛苦。

死囚们被锁在原地,活动量大大减少,排泄更成了一件难事。其他的死囚最多1、2天排泄一次大便,而教授总需要3天左右才会排泄一次。

教授最尴尬的时候,就是当着众人的面大便。尤其是他还被锁着,无法自己去厕所,每次都需要我们轻刑犯帮忙。

死囚用的大便器是塑胶做的,前窄后宽,为了防臭味,我们会在里面提前放好水,所以大家形象地叫大便器是“船”。

每次“开船”,教授就会一直对旁边的威哥道歉,说不好意思臭味熏到你了。

这时,威哥就会开口调侃他:“老头我还没被打靶,就要被你臭死了。你多吃点水果好吗?”

威哥还要抬起头,对监控大喊,政府啊你们为什么不优待俘虏,你是派教授这个天屎,来折磨惩罚我的吗?

一旁的我们很尊敬教授,总是一脸无奈看着教授被威哥调侃到涨红了脸,不断地喃喃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假如哪次教授过了3天还没有排泄,威哥就会在一旁念叨:“教授你这次是打算做什么毒气弹?再憋下去你不死,我也会被你臭死,你要不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

每每这个时候,教授就会不停地喝水。

其他三位死囚大佬,每个人都有2个饭兜,每个人选2份饭菜,而教授却只吃一份。他说吃一份都排泄困难,再吃多一份怕影响隔壁邻居。

威哥常会逮一些时候故意取笑教授,只有到了洗澡的时候才会消停下来。

洗澡对于死囚而言也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他们需要把裤子从脚镣和脚裸间不到60毫米的空隙里脱下来,难免会剐蹭到脚裸上的肉。教授的脚镣最短,这对他越发艰难。

寒冬腊月天里,南方湿冷的空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每次洗完冷水澡四个大佬要在冰冷的水泥床上等30分钟,等我们帮他们把水泥床和脚镣上的水抹干净才能穿上裤子,又冷又没面子。

有一次,一个死囚在等待抹干床的过程中,因为年纪大,身体虚,直接冻得栽倒,头磕到水泥床上。

但威哥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只有三根手指,动作非常吃力。几个人冻得瑟瑟发抖,威哥强撑着装得像没事,面色发青也不喊一句冷。

他总是倔强地用残缺的手指扯着囚裤,常因为使蛮力把本来就有些溃烂的脚裸弄得出血,脱下的裤子上都带着血和脓的混合液体。

好几次我忍不住想上前帮他,但他都不耐烦地拒绝了我,然后一边露出痛苦的表情,一边继续往下拽裤子,让伤口被摩擦得更狠,像是怕极了被我们怜悯。

4

天气越来越冷,南方的寒冬凉意钻骨,看守所的窗口统一没有遮挡,房间很高,上面通风,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

这样的环境里,教授作为年纪最大的人,待得非常艰难。

我们盖的是军被,起床了要按照军人一样把被子叠成豆腐块,教授不会“砌豆腐”,被子每次起床都乱乱的,仓内的人便自发帮教授叠被子。

我第一次帮教授“砌豆腐”的时候,发现他的被子和毛毯居然都是潮湿的,摸起来冰手。

旁边一起值班的同仓解释说,教授底下没有垫纸皮。

那时我才反应过来,教授的毛毯下面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垫着厚纸皮,而是光秃秃的。

在看守所一天24个小时,除了睡觉和短暂的训练,其余时间被锁的死囚只能穿着一条单薄的长秋裤,坐在铺着瓷砖的水泥床上打坐。每天早中晚三餐过后,我们会用水抹干死囚要睡的床,下午洗澡还会打湿床面。

抹干的只是表面的水迹,其实底下的水泥床被凉水渗透、湿透。那一平米的小空间里,水根本无法避免,纸皮是防潮寒冷的唯一抵抗。

几度的天气里,死囚身下的瓷砖像冰块一样。不想被冻死的死囚,都会在自己身下的毛毯上垫上几层厚厚的纸皮,7天不到纸皮就会潮湿不堪,只能更换新的。

教授在看守所呆了这么久,竟然一张纸皮都没有,他底下的毛毯和睡觉的被子的情况可想而知——他估计夜夜都在刺骨的湿毛毯里睡觉。

纸皮不难买,只要买整箱泡面,把箱子留下就行。教授的家境几乎是这里最好的,他不可能连泡面都买不起。

5

我在新兵仓的时候,别人送了我一个泡面箱,我很想把纸箱送给教授,但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和教授虽是老乡,可平时除了我值班时帮他处理吃喝拉撒的问题外,彼此鲜少交流。

在仓内,大家每天谈的都是些江湖往事,或者在外面的风花雪月,教授和我们这些社会边缘人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大家的思想、观念都不相同。

哪怕我们在教授身边聊天,或者主动找说话,他有时都反应不过来。

我们和教授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也不便去打扰。我和教授第一次说上话是因为一杯热水。

每天下午2点,看守所准时供应一次热水,那是冬天里的唯一温度。但我们仓离烧水的锅炉房几百米远,流到这里的开水只有前面几壶有点热度。

抢那前几壶热水成了大家最期盼的事,要是谁能抢到,泡上一杯奶粉,或一杯劣质的袋装茶,那绝对是一天最值得高兴的事。

教授的位置在角落,距离出热水的水龙头相隔不到一米。每到出热水的时候,我们会蜂拥而至,挤在他的周围。

可教授非常斯文,又不屑与人争这些小东西,所以哪怕他离得最近,也从来没有打到过热水。

我那天值班,离水龙头很近,出热水时,我注意到教授一直看着我,便拿着他的瓶子帮他打了一壶。

教授接过我帮他抢的热水,重复地说着谢谢。他说他一直都没有抢到过热水,所以没有买过茶叶和奶粉,不然就拿包茶叶或者奶粉请我喝。

他示意我坐下,我坐在他的旁边。一壶热水让我和教授的关系近了起来,那是我第一次和教授坐这么近。教授身上的衣服因为长期的阴潮,发出很难闻的霉臭味道,他说话的时候我还能闻到他满嘴的大蒜味道。

我问教授冷不冷,教授在一旁点了点头,我便顺势说:“你怎么连纸皮都没有啊,是当时没有收集吗?需要我拿纸皮给你吗?我还有一块大的,我不怕冷。”

教授只是摆了摆手,和我说叫我自己留着用,说我还年轻,不能在里面得风湿病了。

他告诉我,他所有的纸皮,都留着写“书”了,离开老兵仓的时候,他把自己的“书”留给了里面一位“学生”。

教授被关在老兵仓的时候,爱上了看圣经。那时的老兵仓转来一个人,没什么文化,却也信仰上帝。

他和教授成了很好的朋友,教授经常从国外的书中给他讲解上帝的故事,他便称呼教授为老师。

教授说他知道自己杀了2个人判死刑是迟早的事,早晚有一天,他会离开这个如朋友一样的学生。他走了,就不会再有人给他讲解圣经了。

教授便把自己的想法用在看守所唯一能买到的特制笔芯、信纸上,开始写一本他的学生能够看懂的圣经。

一本本信纸,一支支笔芯,教授花了6个多月硬是写出了一千多页的书。教授写了几十本信纸,用所有的纸皮裁成一张张书皮,用来保护这所谓的“书”。

我问教授,这本书叫什么?他说叫《救赎》。他这辈子写了很多教科书,用那些书学习知识的学子千千万万,可是却没有一本能比得了这本专门为一个人所写的书。

“这本书代表着自己的救赎,也代表着悔罪。”

6

在教授一个字一个字写《救赎》的时候,威哥也在进行着自己的“事业”——他在一颗一颗地积累感冒药,足足攒了几百颗。

这是一个死囚在最后时光里唯一的消遣,同仓人都不好意思和威哥抢药。

死囚一旦被锁就再没有翻身之日,性欲会退化,感官会变得迟钝,数十年如一日的乏味和单调会把人逼疯。

而这几十颗感冒药下肚,人会有一种“昏昏欲睡”的快感,和嗨药很类似,算是那让人窒息的一平米内难得的“刺激”。

那些药是威哥平时一颗颗攒下来的,轻易不舍得吃,囤上好几天才会一次性拿出几十颗吞下去。

很快,他就因为“嗨药”在仓里闹了一个大动静。

大年初二,听说外面爆发了新冠疫情,管教们为了大家的安全,搜查了死囚大佬们的私人物品,翻出不少违禁品,其中就有威哥私藏的满满几百颗感冒药。

这数量巨大的违禁品让好脾气的林管教都发了飙,三个大佬,除了教授,全部被戴上了手铐“锁乌龟”。

“锁乌龟”就是把死囚的双手锁在他们自己的脚镣上,人只能像大虾一样勾着腰,连基本的吃饭、排泄都得保持这个姿势。

最苦的是无法睡觉,脚和手绑在一起,任何一侧身子都无法着地,人会被迫一直使劲撑住躯干,一天下来,腰椎像要断掉,骨头缝里都发酸。

这是死囚仓里严厉的处罚,另外三个死囚进来三四年,这是第一次被锁。

不久,有的死囚犯就忍不了了,有人尝试割破自己的大腿动脉自杀;有人一直在叫喊自己腰断了、废了;威哥虽然也快撑不住了,但还是嘴硬不肯服软。

这次“锁乌龟”锁了大佬们好几天,威哥过了一段难熬的日子,刚被放下来,就又去求同仓人去帮自己要感冒药。

以前有人帮他,可疫情期间感冒的人就是“炸弹”,同仓们没人肯去。有个同仓半开玩笑地小声在他面前嘀咕了一句,“威哥你拿这么多药干嘛?等下又要被管教收了!”

威哥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你们是不是看我被管教没收了药,又被锁乌龟,感觉很开心?你是在提醒我这个事吗?”

他的语气太轻了,轻得就像一次正常的埋怨、牢骚。没人留意这句话。

当天下午洗澡,那个小声嘀咕的同仓正好值班,他照例端着水,走到威哥身边。

威哥说够不着,叫他往里面端一点。同仓往里走了几步。

就在同仓靠近威哥铺位的一瞬间,威哥突然双手抱住同仓的双腿,一使劲,把人放倒在自己面前,绷紧手指,两根指头弯成了一把尖刀,向同仓的眼睛插过去,直抵眼窝深处。

同仓根本来不及反应,是旁边值班的人听到惨叫才跑进去按倒了威哥,按响了仓内的紧急报警器。

刺耳的警铃声里回荡着威哥的咆哮:“反正我判了死刑,无所谓了,让你不尊重我!我非要弄死你不可!”

被按倒在水泥床上的威哥整个人依旧绷着力气,使劲挣扎,嘴里骂骂咧咧威胁着那几个按倒他的人。那样子,就像一头被网住的濒死野兽。

被他攻击的同仓眼睛流着血在一旁痛苦地叫,过了一会才努力睁开眼——他眼球几乎被挖出了一半,眼眶里一片血红,眼角渗血。

同仓冲过去要用脚跺威哥的喉咙,我们赶紧拉住,劝他别和一个死囚一般见识。

这话却更激怒了威哥,他歪斜着身子大骂我们合起伙来欺负他一个死囚,还叫嚣着要杀了我们所有人。

仓里年轻、脾气大的眼看就要压不住火了,我们24小时端屎倒尿地伺候他们这群有罪之人,凭什么要受这样的气?

所有人的眼睛都烧得通红,仓里的气氛一触即发。

7

就在所有人濒临失控的时候,管教的声音在报警对讲器里响起,我这时才感觉到一丝后怕。

管教一遍遍要求大家冷静,不到3分钟就带着协警、武警和医生冲了进来,我们除了按住威哥的人以外,全部抱头蹲在地上。

管教一进来,顾不得床板上全是水,立马用电棍电击了还在不断反抗的威哥。水泥床板上还有未干的水,一旁的死囚犯被导过来的电也电得倒在床上抽搐。

管教赶紧用束缚带绑住威哥,让医生和协医院。

威哥见管教来了越发猖狂地挑衅,不知好歹地大骂,“管教来了又怎么样?管教算什么东西?管教总不能一辈子在你旁边吧,下次谁还敢不尊重我,我照样弄谁。”

威哥冲着林管教的声声咆哮,伤的是仓里所有人的心。

威哥的脚长期流脓溃烂,管教不止一次为了他半夜去隔壁女仓借卫生巾,贴在威哥脚上,还亲自给威哥上药,每次低着头抱住威哥的脚,把自己最脆弱的脖颈暴露在这个全仓人都躲着的野兽死囚面前。

每个月,林管教都会从自己的工资里抽出元给我们买书,他还特意记住仓内每个人的生日,到了那天会给犯人送礼物,带犯人去他办公室过生日:泡杯热茶、抽支烟。

这在看守所里是莫大的幸福。

这样把我们当成一个真正的“人”来相处的管教,全国也少有。

可威哥却丝毫不领情,还在破口大骂。在难听的脏话声里,管教转头出了仓门。

10分钟后,他拿着警棍和铁枝,带着一个协警,走进来了。

我们被轰到外风仓蹲着,透过中间的铁栅栏,我看着威哥被脱下束缚带,戴上手铐。

林管教开始用铁枝用力抽打威哥的手和背,一下、又一下、铁枝砸在皮肉上,衣服被抽烂,血迹渗了出来。

威哥还是满嘴挑衅的话,大叫着,“舒服舒服,再用力点!”那天,威哥就这么硬生生挨了几百下,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软话。

如果说,教授是通过《圣经》来作为自己死前的遗愿,威哥则没想那么多。疼痛对他来说就是一种释放。

8

在威哥发疯的整个过程里,他旁边的教授依旧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比之前更为沉默。

教授唯一做的一件事,是写了封信找自己学生的关系,偷偷帮着管教涨了工资。

如果不是因为他,这个老管教或许到退休都会只拿几千元的工资,每个月还要摊一千元帮我们买书。

这次疫情或许唤醒了教授的心,没过几天,他居然主动找到了我,问我能不能帮他看看新闻联播,把电视里播报的疫情数据记下来告诉他。

教授待着睡仓最里面,恰巧在电视下方,平日都看不到电视。我成了教授的数据观察员,每天的新闻联播播报数据后,他会认真记录下来。

那时的他,还被锁在30厘米不到的地方,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关心这些数字,他说,被牢笼和锁链压得再低,也不要忘记去关爱他人。

后来,他把自己记录的数据写成书信,寄给卫生部门的一名领导,那是他以前的学生。

在我出仓不久前,教授收到了学生的回信,上面写着:“恩师勿念,我辈定当尽力,护国家与社稷周全。”

那位学生还寄来了北大的周年庆明信片,说没有恩师,便没有他的今日。一个在外面官居要职,一个带着脚镣被锁起来的死囚,有着同一颗爱世人的心。

相处越久,我们越不相信教授会杀人,新闻里写着他为了项目经费杀了自己的师弟夫妇,但我总觉得这不是真正的原因,我不止一次问过他究竟因为什么,教授每次都沉默不语。

教授只提过一次自己的过往。那时候我和教授说话,因为他嘴里老是有股大蒜的臭味,我下意识地躲闪。

教授立刻察觉了我的动作,立刻用手遮着嘴巴,连忙说不好意思,没有注意。

仓里南方人多,只有教授会把生蒜泡在辣椒酱里吃。我问教授你为什么喜欢吃这个东西?

教授说,我这一生的成就都来自那个让我学会吃大蒜的城市。

教授16岁的那年就考上了西安一所大学,他从家乡湖南到西安,整整跨越了多公里,这个天才少年第一次离开家乡,背上了一大罐家乡的辣椒。

来到了西安这座古城,异乡求学的少年遇到了他一生的恩师。第一次和老师吃饭,老师就对他说,欢迎来到西安,别想家,好好学习,这里有你喜欢吃的辣椒,还有美味的蒜头。

教授一开始不爱吃蒜,随着学业深入,他慢慢爱上了这道特殊的菜。

教授说西安带给自己的,不但是这个爱吃生蒜的习惯,还有一生的成就——他从16岁一无所有的少年,变成了离开时31岁的硕士。

他考了湖南大学的博士,走之前,那位老导师嘱咐他,这辈子不求桃李遍地,但求教书育人,报效祖国。教授说自己一直都铭记着这句话。

教授说,他吃饭的时候,想西安的时候,就会吃一点生蒜。那个味道是家乡的味道。

我没有读过多少书,也不太理解他们这些对于所谓母校、恩师的特殊感情。我只是在那刻突然觉得生蒜的味道不再那么难闻了。

我和教授聊完后,出来自己吃了一颗生蒜,还是马上就吐出来了。

9

被威哥伤害的同仓转去了其他仓,我们整个仓的人被取消2个月的购物,只能吃牢饭,大家对威哥的怨恨情绪到了极点。

威哥挨打后又被锁了乌龟,外加“吃白饭”一个礼拜,没有盐补充很快威哥就一点力气都没了。

前2天,被“锁乌龟”的威哥还在装开心,可后来连吃饭都没人帮,只能自己用手扒拉,到了第5天,肚子里没有一点油水,威哥开始便秘,一直发胀却拉不出来,像极了最开始的教授。

威哥身上的伤口也发炎了,晚上睡觉常会疼醒,但没有一个人可怜他。他开始不断哀嚎,我这个新人只好去给威哥上药。

插图师根据真事情景还原

说实话,再次靠近威哥,帮他背上换药,我心里也有点发怵,但他难得没有挑衅我,还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那次,威哥也提到了自己风光的过去。

如果说,对教授而言最重要的过往是一颗生蒜,对威哥则是一辆能在海上疾驰、狂奔的“大飞”。

威哥出生在陆丰一个靠海的小县城,居民靠海吃饭,要面对大自然恶劣的环境,还要面对自古以来海上各种强盗不断的骚扰掠夺。

这种生存状态养成了当地人彪悍、团结、尚武、坚韧的性格,用广东人的一句话说,“天上雷公,地下海陆丰”。

他渐渐形成一个逻辑:没有靠暴力摆不平的事。在那个混混车后箱基本都装火药枪的年代,威哥敢拿刀去砍拿枪的。

说起这段往事,威哥特地摆了摆只有三根指头的左手说:“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少了两根手指吗?因为我一个兄弟被人搞了,我去出头。”

那时的威哥单枪匹马去平事,被人用枪顶住脑袋。为了兄弟,他挥刀砍断了自己两根手指赔罪。

我问他值吗,威哥只是说:“你不懂,人要说话算话,手指算什么啊,我打断了那个用枪顶我脑门的人的腿。”

后来威哥为了避风头,跑到离县城一百多里外的香港,当时什么都不会,苦力活又干不了,就靠海搞起了走私:冻肉、红酒、电器。

威哥开上了“大飞”(一种改装过的超大马力摩托艇),也做好了死的觉悟。

威哥得意地跟我说,游客坐的大飞最多装3个涡轮发动机,走私用的一般装6、7个,而自己的坐骑要装够整整8个。

多一个发动机就是多一重速度,也是多一重惨死的可能。

威哥说,能开大飞的,除了走投无路的人,剩下的都是他这样的“疯子”。香港海警的快艇最高80公里,改装后的大飞全程时速超过公里,海关人员见到他们甚至都不会追。

那种速度下的海风简直成了一把刀,从人的身上、脸上、高度紧绷的神经上刮过,加上超载的货物,整艘大飞就是一支被射向海面的重型弓箭,没法急停,撞上什么都会死。

但他说起开大飞这一段,整个人手舞足蹈嗨得不行,像是下一秒为这种肆意的自由粉身碎骨都无所谓。

威哥说,香港的海是刺激的,而家乡的海闻起来是香的。

一趟趟的“亡命走私”让威哥很快在市里买了房子车子,他拿着钱,大大方方回老家摆平了当年那件事。

有钱后,老婆劝威哥收手做个正常生意,但威哥的大飞已经开得太快了。就像他说的,哪怕撞上什么会死也不能停。

他无法割舍金钱带给自己的在宗族老少面前扬眉吐气的荣耀,无法割舍开着大飞飞驰在海面上自由刺激的生活,仍旧在两种气息的海之间一趟趟穿梭。

千禧年,威哥因为走私被抓,判刑十年,罚金高达数百万,名下的所有财产被全部没收。

年走私服刑出狱后,威哥回到了家,却发现自己长大的那片故土在短短几年时间变成了冰毒的生产地。

他的老婆染上了毒瘾,家里的房子被推倒,女儿也因为疏于管教成了混子。一夜之间,他什么都不剩了。

威哥决定放手一搏,把目标瞄准了香港,想学电视里的那样去干一票大的。威哥带着一把枪偷渡到了香港,才发现年的香港治安早已不像7年前那样,如今已经非常完善。

“以暴制暴”的老路走不通了,威哥又灰溜溜地回到了陆丰老家。

这次,威哥想了一个新法子——抢制毒老板的钱,没钱就抢几十公斤冰毒拿去卖。“反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搞到几十万就再买一台大飞,继续跑海上运输。”

威哥放出风要买毒品,到处找货源找卖家。当时还听人介绍,去庄家马哥开的专门进行黑色交易的“地下酒店”里碰过运气,没想到现在俩人就睡在一个仓。

马哥说:“还好你没有认识我,不然我在外面都会打死你,你坏了我的规矩。”

后来,威哥拿了一把火药枪、一堆冥币就去抢劫,当然没有成功。威哥让对方给自己个痛快,带来的冥币烧给自己就行。

没想到毒品卖家看威哥这么够胆量,没杀威哥,还给威哥报酬让他帮忙跑货。

这是威哥出狱后第一次因为“胆识”被人赏识,他满口答应,办起事来却依然是那套老脑筋。贩毒、开房、交易,用的都是自己的身份证,不到一个月就被抓,判了死刑。

他再也没法回到列祖列宗的牌位前扬眉吐气拜一拜“老爷”,没法驰骋在那片他心心念念的大海上了。他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说到这里时,被锁得像一条丧家之犬的威哥感叹了一句:“我真想痛痛快快死在大飞上,而不是被打靶。”

10

后来,我们仓有个人在值班的时候,偷偷从教授的箱子里拿出了教授的判决书。

书上只写着,教授因为师弟举报他贪污,残忍杀害了师弟夫妻二人。

说实话,我们这些和他相处的人,都不太能接受这个结果。教授会找我们仓像我一样的年轻人聊天,问我们需要什么帮助才能够摆脱这靠违法犯罪的生活。

出去前,教授甚至给了我他妻子的联系方式,让我去妻子的教育学院读书。不知我是不是也是他赎罪计划中的一个。

教授一生帮助了很多很多贫穷的学子,这些学子很多都成了国家或者社会的栋梁之才。

他收到的信许多都是这些学生们寄来的,我看过他很多信,这些学生无不感激当年的恩情。

新闻里写着,教授贪污了16万,可他出版的教科书、技术类书籍和各种书籍的版权费,他的工资、国家补贴、讲座费用,加起来是这16万的无数倍。

后来,一直到我出所的那天,教授也未能和我提及他为何杀人。

他只是在那天轻轻说了一句,一个人得到一些东西后,就会变了。变得想要掌控一切,甚至把控权谋。

我大概猜到些什么,比如,是不是对方掌握了权力,然后与教授在科研方向或经费上产生了争执,教授固执,内心则越来越愤慨,于是动了刀子。当然,也许故事还有别的版本。

那个清晨的早上,他从家里拿着那短短的水果刀,原本只不过是想在大学里为自己的科研生涯做个了结,顺便结束自己的生命。

教授始终不说真相。我只能远远看着衰老、瘦小、虚弱的他,挺直自己的腰背,坚持读着书,直到永远离开死囚仓的那天。

我在死囚仓里的18天,没想到遇上了几乎全家被判处死刑的填哥,把死囚仓外的野猫当成母亲的马哥,还有一个浑身发狠的威哥,一个安静到骨头里的正儿八经的大学教授。

命运就是这样讽刺,他们都得以死赎罪,他们的悔恨也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出狱后,我还是时常想起他们,特别是教授与威哥。不过想的最多的却是教授在西安求学吃大蒜的样子,还有威哥开着“大飞”驰骋在大海的情形。

如果没有教授手中的刀子,没有“大飞”里走私的货物,教授现在还会跟他最喜欢的数学与学生在一起,而威哥很可能是个面对大海大声叫嚷的好渔夫。

如果不是因为被判死刑,教授和威哥的命运可能永远不会重合。

他们分别属于两个社会阶层,性格行为迥异,最终却共处一室,用各自的方式面对死亡。

临终前,教授试图用知识改变世界,而威哥只想着再嗨一次。

威哥曾经如同野兽那样活着,崇尚暴力压倒一切,所有被关押时遇到小事都会激烈反抗;

教授那些说不出口的经历,让他在牢笼里更为压抑。

临死前,在那么小的囚禁地,两人都陷入了极端化,沉默会更沉默,疯狂会更疯狂。

这也是他们最让我印象深刻的地方,死刑犯门的临终行为,就像一个“透视镜”,让人能清晰预见他们之前的一生的轨迹。

最终两人就连留下的东西,都像是他们一生的象征——一个关于大飞的传说,一本让人赎罪的圣经。

我出狱后找到了一份工作,开启了新生活之后,却总是常常想起这两位睡在一起的教授与野兽。

我更想知道,在死刑执行前的那些夜里,教授是否翻开过那本《监狱圣经》的某一页,试图救赎已经迷茫的野兽。

如果有,希望那一页写着:骄傲在败坏以先,狂心在跌倒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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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82岁的老人被人在家中残忍被杀害,腹部、背后各一刀,刀刀致命。

老人是村里的大善人,谁家临时缺个三五百块钱,她都是有求必应,从不计较还与不还,村里很多人都欠着她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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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德行善了一辈子的老人,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付出最多真心与精力的人,却想要自己的命。

无儿无女被人欺,82岁老奶奶家中遇害,现场留下几百个脚印

作者:唐泰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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