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

姚红涛原创中篇小说丨起伏的鹅卵石第十三

发布时间:2023/5/17 17:0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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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伏的鹅卵石(第十三章)

文/姚红涛

陈兴科到家时正是该吃午饭的时间。院子里静悄悄的,天气异常炎热,只有鸣蝉孤注一掷地吟唱着激情高亢的歌。他独自在院子里思谋良久,决定提前给奶奶送菜去。一年多了,爷爷奶奶一直在省城;家中的家具蒙上了灰尘,被褥有一点潮湿,厨房空荡荡的,缺少一丝烟火的气息。十天前,父亲打扫好了房间,晾晒了被褥和衣服,购买了调味料和米面油,并对所有的餐具重新刷洗。昨天他和父亲送爷爷奶奶回家后,只买了少量的蔬菜,并说今天晚上从院子里摘一些送过来。

他急于去见奶奶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想要学会做饭,把奶奶的厨艺全部继承过来。初中时他学会了洗衣和刷鞋,衣服经过水和阳光的双重沐浴,留下的淡淡皂香总是令人心旷神怡。陈兴科很享受这种清爽的感觉,这种感觉或许还包含着被人欣赏的成分。他现在想学习做饭,如果看到大家把他做的饭菜狼吞虎咽地吃完,那种被欣赏的画面一定会有一种成就感。陈兴科一直认为,一个人成熟的标志是经济独立,有一定的生活能力,心胸开阔可以包容一切,行为方式能够融合于家庭和社会。再有一个月,他就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人了,而洗衣、做饭、整理房间是一个成年人应当具备的最基本的素质。

他想起了两天来一些牢骚满腹的同学留言。他们列举了高考前后父母行为和态度的变化:过去的饮食丰盛而及时,现在做饭都会忘记;过去袜子从不让他们洗,现在家务活都留给了孩子。过去一直催他们看书,周末和假期放松时才允许他们玩游戏;现在看书或玩游戏会被父母莫名其妙地训斥……陈兴科也感受到了这种变化,但他并不像那些同学一样有不平衡的心理落差。因为他认为,父母的挑剔和不满意恰恰证明了父母不再把他们当作未成年的孩子,证明了他们与成年人之间存在着差距。既然自己没有做好,努力地提升自己就行了,有什么理由去埋怨父母呢?

作为一个成年人就需要有担当。想起父亲无怨无悔地肩挑着家庭和工作的重担二十年,陈兴科觉得自己应该学会分担。他站起身,依次摘取黄瓜、西红柿、茄子、豆角、辣椒等时令性蔬菜。

陈兴科到奶奶家已是下午两点,老人午休后刚刚起床。爷爷在书房案几前站立着,案头左边是临摹的字帖,右边是笔筒和砚池,中间平铺着淡黄色的毛边纸。他低着头,身体微微向前弯曲,左手按住毛边纸,右臂空悬手指稳稳地握住毛笔;他左右前后书写的动作刚劲有力,好像是初春的原野上手扶着前进的铁犁。奶奶在沙发边坐着,双腿倾斜全身向前屈曲,左手抚平了茶几上新裁的眼睑布,右手粘贴着猪鞋黑色的眼珠。老花镜如山一样地压迫着鼻尖,镜片后慈爱的目光飘过来一分柔和一分绵软。未完成的蓝色猪鞋在沙发上熟睡;针盒、顶针、剪刀、锥子、鞋撑、木尺、粉笔、浆糊和五颜六色的丝线,有序地平躺在柳条筐内。

陈兴科把布兜打开放在餐桌,蔬菜依次放进了冰箱。奶奶这时摘下了眼镜,笑吟吟地站起身,脸上的褶子舒展开来,像水平的烙铁熨平了额头上的鱼尾纹。她走过去带着责备的口吻说:“大热的天你午时过来,真是一个十足的傻子!你把上衣脱下来,我给你洗洗!”奶奶说着伸出了双手去脱孩子已经湿透的上衣。

陈兴科向后躲了躲,摆了摆手说:“不用了。夏天的衣服免不了湿了干,干了湿的,晚上我回家再洗。”

看着孩子没有脱下的意思,奶奶也不再坚持。她带着关切的目光问:“你还没吃午饭吧!我现在就给你做!”她没等陈兴科回答就走进了厨房,拿出面盆开始张罗着做饭。

“奶奶,我上午很晚才吃的早饭,现在一点也不饿。要不您教我做饭吧!我动手,您在旁边指导!”陈兴科双手抓住了面盆,一脸恳求的神色。

奶奶松开了双手,带着欣慰的笑容说:“行,你想学什么?”

“要不您教我烙油馍吧!一会儿我们多烙一些,留给晚上和明天!”陈兴科想起了董妍妍家酥软喷香的油馍,决心首先学会它。

“行,那你先搲面。一平勺面可以烙一个油馍,你准备烙几个馍就舀几勺面。馍太厚不容易熟,口感也不好;太薄也没有必要,适度就好……油馍有发面馍、死面馍和烫面馍。发面馍通常用酵母菌发酵,容易被吸收口感也松软;死面馍不发酵直接做,口感比较筋道;烫面馍用开水烫制,外酥里嫩……我们那个年代用水和面;现在生活条件好了,有些人使用牛奶或鸡蛋代替水,或部分代替水,当然更有营养,口感也更好……”奶奶在旁边详细讲解了和面过程中的用水量,和面的方法和用水技巧,又介绍了发酵、二次发酵和烫面制作的方法。

陈兴科发面后用保鲜膜覆盖,回到了客厅。这时爷爷饶有兴致地拖着病腿走出了书房,手里拿着两本彩印的小册子,递过来说:“这是上午我从四楼张老师那里要来的两所大学的招生简章。你最近也上网查询一下省内其他大学的招生情况和相关专业的就业前景。了解大学的位置、王牌专业、最近几年录取分数、住宿条件……了解相关专业的课程设置、就业方向、就业前景、就业环境……”爷爷扬起了眉毛,张开饱经风霜的皱脸娓娓地诉说着。

“好,这几天我上网查询。”他接过小册子,整齐地放在布袋里。在奶奶的指点下他开始烙油馍,熬小米粥,炒豆角和茄子,吃饭后离开。

第二天清晨,陈兴科兴高采烈地来到双淇河边。他停好车,取下背包放在车篓里,步行到大石桥上。桥的北边挺拔着两排伟岸的白杨,一条白色的水泥路面幽静地伸向了远方。河的两边曼妙着几排婀娜的柳树,柳枝低垂,像拖着长裙的少女优雅地转动着轻盈的舞步。驼着背的大石桥处处透着独有的典雅和古朴,深沉的倒影彩虹一样在水面沉浮。结伴行进的小鱼深情地舔舐着入水的柳枝,欢快地吐着气泡,在水中酣畅地游来游去。偶然一阵风过,水面上泛起鱼鳞似的微波,大石桥明晰的轮廓瞬间破碎了。柳树下的菊花开放着酒醉的花朵,醉了天醉了地醉了洁白的云朵。河道里生长着青青的野草,野草悠然竖立着,好像大自然用饱含绿汁的画笔浓妆艳抹着一个昂扬的夏季。

张雅宁骑着崭新的红色单车来了。她上身倾斜,双臂伸直握住车把,后背黑漆般的长发滑过左肩留下一抹垂在胸前。她穿着天蓝色贴身小背心,柠檬黄的防晒衣,蓝色天丝牛仔和登山鞋,飘飘然如月宫的仙子。红润的鹅蛋脸绽放着嫣然无方的笑靥,如雨后清晨缓缓开放的牡丹。

杨丹骑着橘黄色的单车紧跟其后。她头发向上拢成高高的丸子头,圆圆的小脸凸显出精致的五官,紧窄的下巴更添额头的圆润饱满。她穿着白色圆领纯棉长袖T恤,淡蓝色直筒裤,白色运动鞋。好一个充满活力的清新美少女!她双腿着地,亭亭玉立地依着单车,好像是玉兰花在九尺的枝头静坐。

陈兴科的心怦怦直跳。他很不自然地走过去,目光不敢与她们对视。他低着头,说道:“你们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大家来了再走!”

“小女孩!你是怕我们吗?我们是老虎呀——”张雅宁满脸笑意,言语间满满调侃的语气。

“才不是呢!我怕什么……”他抬起头,与张雅宁火辣辣的目光不期而遇,大脑立即陷入到一片混沌之中。

这时李长青来了。陈兴科从眼前的混沌中抽出身来,走过去亲热地挽着他的手说:“长青,昨天忘了和你商量一件事!”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张雅宁和杨丹,拉着他的手向前走了几步,说道:“这次我们十几个同学骑行到马齿潭,我希望你帮助我,照顾好大家的安全!主要处理突发情况,防止有人掉队!我想要你和我一起做!一人在前面领路,提示前方的路况和潜在的危险;一人在后面帮助掉队的同学。对于突发状况我们相互联系,共同处理……”陈兴科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殷切地看着李长青。

李长青欣然同意了他请求,说:“我事先未查看地图,也从未走过这条路,不了解路线和路况,要不你在前面领路吧!我在后面帮助掉队的同学,有突发状况我通知你!”

刘易华和同学们陆续来了。他们聚在一起聊起了过去美好的时光,聊起了初中时发生的趣事。董妍妍终于来了!她仍然穿着往日的校服,骑着原来的车子,蓬松的马尾低垂着。

“同学们!这里到马齿潭大约三十公里。请先检查自行车状况!主要检查前后刹车和轮胎……这次路程较远,请大家注意安全!下坡路段使用前后闸谨慎行驶,路旁有深沟时尽可能远离,转弯时要前后看靠边走,出现机动车时要主动避让。我在前面引路,李长青在最后给同学们提供帮助。陡坡路段,我举左臂提醒;路旁有深沟或转弯时,我举右臂预警。请大家按照次序骑行尽量不要并排,下坡时保持一定的距离,女同学和车技车况差的同学走在前面,路上不要相互追赶……出现意外情况请及时通知我或告诉李长青,由我和李长青处理……”陈兴科讲述了骑行的规则和注意事项,确定了骑行的次序。

陈兴科在前面缓缓地行进着。这是一条通往马齿潭的乡道,路面并不很宽,只允许轿车相向通过。路的两边是高大的白杨。南面废弃的河道里,劲直的树木和低矮的灌木交错生长;路北是陡峭的山坡,青草和灌木紧锣密鼓地对峙着。陈兴科及时给同学们打着手势,又不时向最后看过去。

张雅宁在身后紧紧地跟随着。当夏日清晨纯净的风拂过她的头发,饱含着泥土气息的空气里又新增了一分流淌的幽滑。张雅宁就在这静寂的路面上行进着,嘴角笑出了月牙,眼睛笑出了水葫芦花。

他们连续骑行了一个多小时,来到了溪水潺潺的三水村。陈兴科停了下来,购买了两件矿泉水,招呼大家在这里休息。这时董妍妍和李长青赶了过来。

“董妍妍前轮气不足,骑得很艰难。我和她交换单车后才赶到这里。”看到陈兴科打量着他们的自行车,李长青过来慌忙解释着。

“你真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谢谢你,长青!”陈兴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说,“不过你还是应该告诉我,我有修理工具!”陈兴科转身取过背包,拿出了便携式打气筒。

“这不是气不足,是慢撒气。要么气门嘴的问题,要么内胎有沙眼或修补部位老化。”陈兴科看着快要干瘪的前轮说。

他拔掉气门嘴,看了看,又将自行车倒置,拿出固定扳手卸掉了前轮螺母,拿下了车轮。这时张雅宁和杨丹走了过来。

“我没想到你还会修理自行车!你这包里都有什么宝贝,我能看看吗?”张雅宁笑吟吟地蹲下来,一件件地拿了出来。

“这是云南白药喷剂,这是云南白药粉末,还有创可贴、胶布、绷带、棉签、酒精、碘伏。工具也好几种!这种工具是做什么的?我还不认识!天哪!还有气门嘴、闸线、补丁、胶水!还有内胎!天哪!你这是要做包扎,还是要开修车铺!”张雅宁惊奇地尖叫着。

陈兴科扒出内胎,查看后说:“内胎老化严重,修补后别处也可能漏气!雅宁,你把包里那个内胎拿过来!”

张雅宁拿着内胎走了过来,又蹲下身,带着甜甜的笑,看着正在忙碌的陈兴科。这时董妍妍悄悄转过身向前走了十几步,望着眼前涓涓的溪水。

陈兴科更换了内胎,打满气,翻转过来。李长青骑了一圈说:“行了,没有问题了。”

他们重新出发,走了两个多小时到达了马齿潭,锁好车后他们聚在了一起。

“同学们!在马齿潭自然风景区游览观光和吃饭的时间为三个半小时。我们十几个人,最好不要分开,统一行动。如果分开了,下午两点半请准时来这里集合!游览观光期间不能下水,不能游泳,如果划船要选择有救助设备的商家。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这次行动是我发起的,有什么困难请给我说。”陈兴科站在绿草如茵的山脚下大声地说。

他们一起吃过饭,来到了景区脚踏船租借处。陈兴科交了押金购买了船票,对脚踏船救生衣逐一检查,这时同学们都欢快地上了船。陈兴科检查完救生衣,看了一眼留给他的空位,默然地坐在刘易华旁边。他看着眼前明目皓齿的张雅宁和杨丹,掌握好方向,一起有节奏地踩起了踏板。

夏日午时的天空纯真而透明,像水洗过一样;淡蓝色的天幕,连着远山融合在水天相交之处。细碎的云朵,小鱼一样盈盈地流动着,游到了天边,又游回了清凉的马齿潭。水面波光粼粼,闪耀着细腻的光泽;青翠的马齿山和遥远的村落,永久地驻足在幽深的水波。小船在水面缓缓地行进着,驶进了青翠的马齿山,驶进了遥远的村落,驶入了赏心悦目的湖光山色。

陈兴科踩着踏板,不由看了一眼对面喧嚣的小船。李长青和董妍妍在船头与同学谈笑着,风铃一样的笑声时而激扬,时而和缓。小船开心地行进着,推推挤挤出了一个个美丽的漩涡;有时小船前进不得,也后退不得,焦急了满船嬉笑的过客。

陈兴科郁闷地转过头,用力地踩着踏板。

“小女孩!有我们两个美女陪着,你还不开心呀!”张雅宁看着闷闷不乐的陈兴科,继续说道:“人在任何时候都应该保持乐观!要像炉灶上的响壶,即使屁股烧得通红,也心情愉快地吹着口哨!不要像关不紧的水龙头,明明肚里很充实,却滴滴答答地哭个不停!”

杨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即拍了一下张雅宁的腿说:“你只管说你,不要拉扯我!我可不背这个锅!”

看着对面嬉笑打闹的两个人,陈兴科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们在潭水里转了一个大圈,回到了脚踏船租借处,同学们都上岸后陈兴科退了押金。

他们原路返回,再次停歇在三水村。一辆迎面而来的皮卡停了下来,司机下车后径直走向了张雅宁,问道:“请问你是张雅宁同学吗?”

“我就是。请问你是——”

“你妈妈打电话给面包分厂,说你们骑单车来马齿潭,路程较远,让我们出车迎一下。经理派我来了,请上车吧!”

张雅宁围着皮卡转了一圈,来到陈兴科面前,说:“皮卡可以带回四人,你看怎么安排?”

“除了你们两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再安排两个路程最远的女同学。”他看了一眼张雅宁和杨丹说。

“我怎么娇生惯养了,我今天偏不坐!”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啊——,我说错话了,”陈兴科拿右手打了一下嘴巴,说道:“你们家距离大石桥十公里,若骑车回去来回八十公里,你们从来没有骑过这么远的路总不错吧!再说司机专门来接你,你不上车总不合适吧!”

“反正我们不坐,你赶快安排别人吧!别让司机久等!”两人相视笑了一下,转身对陈兴科说。

“行,你们不坐,只剩下了四位女同学,就让她们上车。不过你要给司机交代一下,还要打电话给你母亲,不能让司机在中间为难。”

张雅宁给司机交代一番,又打电话宽慰母亲请她放心。陈兴科和男同学把四个女孩的单车放在货箱,催促四人上车后离开。

姚红涛(男),年3月出生于许昌市鄢陵县,现供职于鹤煤集团郑州分公司,定居于洛阳市。年从事文学创作。主要的作品有诗歌、小说和杂文等约八十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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